被休后清白人间味第243章 决然投资

李嫂那句“再等两年”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沈微婉心中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夜晚店内归于寂静只有油灯芯子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沈微婉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歇下她独自坐在柜台后就着那昏黄跳动的灯火再次打开了那个存放着家中所有积蓄的小木匣。

木匣很旧了边角有些磨损是当年她从破瓦村带出来的少数几件物什之一。

里面没有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只有几块大小不一的碎银和一大堆用细绳串好的、摩挲得有些发亮的铜钱。

她将里面的钱币小心翼翼地全部倒出在柜台上堆成一小堆然后开始一枚一枚、一块一块地清点。

她的动作很慢指尖拂过每一枚温润的铜钱掂量过每一块冰凉的碎银仿佛在触摸着过去无数个起早贪黑、汗水浸透衣背的日子。

这里有卖出一碗碗热汤面、一碟碟腌菜攒下的零碎有聚福楼结算货款时那令人心安的整块银角子也有破瓦村姐妹们交来成品时她扣除了原料成本后留下的利润。

所有的艰辛、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希望似乎都凝结在了这一小堆金属上。

她反复数了三遍。

最终的数字与她心中预估的相差无几：八两七钱银子外加几百文铜钱。

距离松涛书院蒙学堂每季二两的束修再加上必备的书籍、笔墨纸砚初置费至少还需要近四两银子才能勉强凑齐这第一季的开销。

这还不算日后持续的消耗。

巨大的缺口像一道深壑横亘在眼前。

李嫂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推迟两年经济上会从容很多。

两年她或许能攒下更多的钱或许店铺的生意能更进一步或许与聚福楼的合作能拓展出新的品类…… 她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通往后院的小门。

门虚掩着能听到安儿均匀细微的呼吸声。

她仿佛能看到儿子睡梦中依旧恬静的小脸以及那双白天里看向书生、看向字纸时亮得惊人的眼眸。

那眼神清澈见底里面盛着的是对一个未知世界的纯粹向往是一种未被生活磨灭的、最本真的求知欲。

这眼神像一根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着她的心也像最炽烈的火焰灼烧着她所有的犹豫。

她想起了自己。

因为不识字她看不懂田契上的陷阱白白多交了好几年的租子；因为不识字她连镇上的告示都认不全像个聋子瞎子；因为不识字她在面对赵虎的休书时连上面写了什么都无法完全明白只能被动承受所有的污蔑与不公……那种如同身处黑暗迷宫、四处碰壁却找不到出口的绝望与无力感她刻骨铭心。

“睁眼瞎”这三个字是她心底最深的痛。

她绝不能让安儿重复她的命运！！！！！！ 钱是可以再挣的。

她还有力气还有这间日渐起色的小店还有破瓦村那些信赖她的姐妹。

只要肯吃苦肯动脑筋总能找到赚钱的门路。

可安儿读书的黄金年纪一旦错过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那簇对知识渴望的火苗若因她的迟疑而被现实的风雨浇熄她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一种身为母亲的、近乎本能的责任与魄力在这一刻压倒了所有对现实的算计与恐惧。

沈微婉猛地合上了木匣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的眼神不再迷茫不再挣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不能再等了！”她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是在对李嫂说更像是在对自己立下誓言“再难也要送！钱可以再挣安儿读书不能等！我不能让他像我一样做个睁眼瞎！” 决心既定她便不再犹豫。

第二天她便开始行动。

她先是找到了镇上信誉最好的书铺仔细挑选了蒙童必备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书铺老板见她一个妇人前来为孩儿购书颇为讶异听她说是要送孩子去松涛书院蒙学更是肃然起敬给了个公道的价钱。

捧着那几本散发着墨香、崭新的启蒙书籍沈微婉的手微微颤抖心中却充满了神圣感。

接着她又去杂货铺购置了笔墨纸砚。

她选的都是最普通、最实惠的但确保是正品能用。

一方普通的石砚两支小楷毛笔一锭油烟墨一刀毛边纸。

看着这些即将陪伴安儿求学的工具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伏案书写的小小身影。

最后她带着凑齐的束修和准备好的“六礼束修”（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干瘦肉条寓意勤奋好学、苦心教育、鸿运高照、早早高中、圆满顺利、感谢师恩）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牵着打扮得干干净净、小脸上既紧张又兴奋的安儿踏入了那扇对她而言曾经无比遥远、象征着知识与地位的松涛书院大门。

当她把那沉甸甸的二两纹银束修和承载着殷切期望的“六礼”恭敬地交到蒙学堂的先生手中时她的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她知道这笔投资掏空了她大半的积蓄未来还有更多需要持续投入的地方。

前路必然更加艰辛她需要更加精打细算需要寻找更多的收入来源。

但她不后悔。

看着安儿穿着她连夜改好的、最体面的一件小褂仰着头懵懂却又无比郑重地向先生行礼拜师时沈微婉的眼眶微微发热。

这笔对未来的投资是她能给予儿子的、最宝贵的财富。

再难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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